在寫這篇心得之前,我想先說一下關於笑點的事。我發現最近我的笑點高度起伏不定,高低差簡直像喜馬拉雅山與吐魯蕃窪地,或者說上海和青海之間的差別一樣。大家都哈哈大笑的東西我可能會像個顏面神經失調的孩子一樣只能拉一拉嘴角,沒人笑的出來的我倒是有很大可能性開始大笑。所以,如果我說,我看《超˙殺人事件》的時候只能拉一拉嘴角的笑,而非哈哈大笑,那也是很合理的,一切都要怪到那個日趨詭異的笑點高度頭上。
凌徹在書後的解說中,提到了「趨向極限」的手法。這讓我想到兩點。其一是哲學推論的手法上,常常使用「推向極限」(無論是放到最大,或是縮到最小)來讓一個假設顯現出自己的不足。最淺顯的例子就是文化多元論的適用範圍:多大的群體才能算是一個文化體呢?是國家?社會?家庭?還是個人?等等。其二則是最近看的《你我的崩壞世界》,主角櫃內樣刻正是循著凌徹說的「隨著故事發展,作中人物的行為卻越來越變本加□。剛開始的稍微脫軌只是序曲,在每個轉折中,主角都會讓脫序的行為更加惡化,情況也越來越嚴重。事態不斷地被往更誇張的情境推去,不但變得更糟,更麻煩的是無法回頭。」此一路線而往戀妹的不歸路走下去,或者換個說法,也可以說《你我的崩壞世界》基本上就是奠基於這樣的路線而發展出來的小說。只是它的笑料不如《超》這樣豐富。這個說法的麻煩之處在於我們無法辨識軌道的所在。在不斷的放大、不停的縮小與有限的選擇之間,軌道與軌道之外的界限其實相當模糊。東野靠著推展極限達到模糊軌道的效果,而讀者則憑藉著不明確的軌道記憶去享受那些摩擦到出軌的火花。荒謬是必然的成果。
本書收錄八篇作品,分別是〈超稅金對策殺人事件〉、〈超理科殺人事件〉、〈超猜兇手小說殺人事件〉、〈超高齡化社會殺人事件〉、〈超預告小說殺人事件〉、〈超長篇小說殺人事件〉、〈魔風館殺人事件〉、〈超讀書機器殺人事件〉。
這八篇小說各自有各自針對的嘲諷主題。〈超稅金〉除了明顯的諷刺國稅局(看來無論是在哪個國家,稅務人員都是相當不受歡迎的啊)之外,感覺起來也諷刺了那些一部作品的足跡從北極飛到南極的作家。忍不住覺得,如果國稅局真的按照這個標準收稅,那推理小說家的稱號前面可能都要多加個「旅情」了。〈超理科〉則從題目下面就開始機車,「對本小說敏感者請跳過」,先幽了對「理科(推理)」這個稱呼的讀者一默,也可視為替最後的發展埋下了相當有趣的伏筆。不過說到這個,雖然我不覺得自己是理科人,可是我很努力的看完了理論上看不懂得科學家胡言亂語耶,目前等待逮捕中。
〈超猜兇手〉是相當棒的一篇,無論是以推理小說或是以諷刺小說來說都功力十足。忍不住聯想到《迷路館》與《第四十六號密室》的場景。再以大腸小腸的方式來處理劇情,更讓人有峰迴九彎,路轉十八拐的感覺。〈超預告〉也不錯,不過感覺上,推理小說的身分壓過諷刺小說(話說回來,這篇故事的破綻也不少。)
〈超高齡化〉與〈超長篇〉都是讓我哈哈大笑的作品。前者記憶衰退,動不動就殺錯人、讓人死而復生、讓偵探大亂鬥的作家與後者唯恐搶不到書台的編輯,實在相當精采。話說回來,我最近在重看一本幻武小說,作者和編輯應該都還沒七老八十,不過似乎已經開始搞不清楚筆下的角色了。超長篇中,一些作家的名字都改頭換面的出來了,或許這也是從東野和編輯之間的對話得到靈感的吧。(忍不住偷偷的覺得,那名被迫寫長的作家某種程度上或許是東野的寫照?)〈魔風館〉雖然只有短短幾頁,不過作家的內心話真是太好笑了。
以上這幾篇,除了〈超理科〉外大多數是在揶揄編輯與作家之間的關係。不知道東野的編輯在看稿的表情是如何呢?
〈超讀書機器〉與〈超理科〉將諷刺的層級拓展到了書評與讀者的身上。尤其是〈超讀書機器〉,真是太經典了,看到「阿諛奉承、尖酸刻薄」的地方更是讓人捧腹不已。不過我覺得黃泉找錯銷售對象了,與其找作家、評論家與讀者不如找大學生、研究生和教授啊!相信大家都有過文本在手,摘要無著的體驗。自然東野是要諷刺忘了讀小說初衷的讀者與評論者,但過了那麼久的時間,誰又分得清楚什麼才是初衷呢?話又說回來,無論是阿諛奉承或是尖酸刻薄,只要是由衷的感想,誰又管得了誰呢?終究感想是無敵自我的產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