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書隨筆

臨場/橫山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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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橫山,突然就想到品質保證這四個字。他的短篇作品到現在我還沒看到一篇不喜歡的。或許是由於他的短篇在佈局細密之外,有著濃厚的關懷感吧。像是在夜晚看見一盞鵝黃的燈。


  本書收錄八短篇,分別是〈紅色名片〉、〈眼前的密室〉、〈盆栽女子〉、〈餞別〉、〈聲音〉、〈半夜的調查報告〉、〈黑星〉和〈十七年蟬〉。
  如同之前的《影子的季節》以人事官、《顏》以女警瑞穗為貫穿的人物,串起短篇故事,讓這些故事看起來像是這些人生中的幾個切片,而不僅僅是「故事」。《臨場》的貫穿人物則是號稱終身檢視官的倉石。既是「檢視官」,則也就免不了驗屍、鑑識等工作。看一些鑑識類的書籍會覺得此類工作需要很多高科技的儀器,但看倉石的工作,感覺起來,除了儀器之外,更重要的是敏銳的觀察力與奠基於完整觀察之上的開放思考。
  〈紅色名片〉的起始蘊含了一個陰錯陽差的外遇故事。見習員一之瀨是倉石的徒弟之一,某日他在臨下班前接到一個案子,他以前的外遇對象橫死。想起兩人之間瓜葛的一之瀨,萬分的希望前外遇是自殺而非他殺,否則自己或者會被牽連出來….懷抱著這種忐忑不安的情緒,跟隨著倉石前往鑑識。他試圖湮滅兩人認識證據的行動能瞞過倉石嗎?女子又是自殺或是他殺的呢?
  這篇以一之瀨介紹倉石,並同時將他的能力呈現給讀者。而女子細膩的感情也令人動容。
  〈眼前的密室〉自新聞記者「堵」高階警官以獲得消息、記者在屋外守候跟監為開場,等了漫長的一夜之後,突然發現在屋中的警官妻子已經死了。但根據記者的監視筆記與其所做的防護措施,卻可確定案發當時整間屋子是一間密室。誰才是兇手呢?
  這篇的線索給的很夠,善於推理的讀者應該能解開謎底(啊,可惜我不是這樣的讀者,做了許多異想天開的揣測。)而謎底揭開後,那更深層的動機才是真正令人愕然的。世界已經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盆栽女子〉是由兩個案子構成。其中一篇是沒那麼嚴謹(就「兇手」的構思技巧而言)的倒敘推理小說。讀者從一開始即可看到「兇手」是如何犯案,而考驗著倉石與一之瀨是否能解決這個謎團。這個案子,根據一之瀨的說法,可以算是他的「畢業考」。而倉石呢?銳利的對現場評估並小罵了一之瀨一頓後,又被招喚到另一個案件現場。這個現場則是一男子陳屍地下室,現場已經來了看倉石一直待在鑑識職務上,看得不是很順眼的長官,打著「如果倉石沒看到我所看到的真實」便要調動他的職務的算盤。某個程度上,或許也算是倉石的「畢業考」吧。若是沒過便得走路的考試。兩件案子中都有「盆栽」與「女人」的因素存在,前者是一串紅,後者是毛地黃。而兩個案子一為倒敘一為推理,師父與徒弟都要接受考驗,這樣的設計感覺起來頗互為表裡,兩個案子的銜接也不甚勉強,又有共同因素呼應,對我而言,是佈局精密而能讓讀者感到滿足的一篇小說。
  〈餞別〉是由連續寄給小松崎刑事部長的明信片開始的。十三年間不段寄來的迷樣明信片,卻在去年突然停止。鄰近退休的今日,小松崎忍不住產生了好奇心,故而委託倉石替他調查。這一查,卻查出了許久以前的往事。這篇小說沒有詭計,但仍讓人低迴不已。
  〈聲音〉是一篇很奇妙的小說。女警梨緒自殺了,在她生前曾對她有好感的三澤和浮島無法擺脫自己的罪惡感,因而一同勘驗現場。在現場碰到了倉石,三人對梨緒為何自殺有一番討論。在這前後,則帶入梨緒的青少女經驗與三澤和浮島意圖以卑鄙手段讓梨緒傾心於己的片段。場景在兩個時空之中遊走。終究,是什麼殺了梨緒?
  冰冷的空氣和黏膩的視線。這是我提出的兇手。「口嫌體正直」是真的存在,又或根本就是完全忽視他人意願而正當化自己行為的藉口呢?又假若這種情形真的存在,那麼又是什麼壓抑了女性的情慾,使之不得不尋找這種形式的出口?
  〈半夜的調查報告〉科技的日新月異帶來的後果不只有進步,也有悔之已晚的錯誤。對於這樣的錯誤,追悔已然無用,但總是令人惋惜。這樣的悲劇,在現代社會動輒以科學為最終裁判、理性為最終依歸的社會看來,又會有什麼樣的感想呢?
  很黑色很荒謬,甚至到了讓人只能微笑的地步。這是我的感想。
  〈黑星〉。黑星是代表失手的紀錄。這篇包括了三個故事。以女星十條薰的身亡為序幕,幾乎全由署長與記者的言談之間勾勒出案件的全貌。筆墨精簡,在三四頁間就交代完了這個案子。同時藉記者之口引出「黑星」這個詞。然而十條薰案件並沒有出現「黑星」,黑星只有在真正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也就是下一個故事。
  至於那個故事為什麼會讓倉石拿到第一個黑星呢?原因很短也很長,但總歸是「情誼」或是「義務」這樣的兩個字吧。數筆勾勒之間便將一個選擇寫的淋漓盡至,不愧一筆入魂之名。
  最後的故事像是墊底用的。一邊標示小坂的成長,另一邊則讓倉石在「鐵漢柔情」的形象之外又多了平常人的影子。但雖說最後的案件不長,但聽聽仍覺得有些驚心動魄。
  〈十七年蟬〉是本書的壓軸之作。看似不相干的三件案子最後卻纏成一條通往過去的繩索。不同的是這條繩索每次纏繞住的都是不相干的人,而其意圖捕捉的卻也不是該負全責的禍首。事件大約解決後,倉石帶著交班意味的走下了舞台。
  橫山在這篇小說之中,所要探討的問題大約是遭受強暴之後的問題。該怎麼樣去對待你被強暴的愛人?體貼他,不與他發生性關係,讓他想起不堪的往事,或是擁抱她,以你的體溫洗掉她曾感受到的屈辱?人的心思都是細膩的,只是竅孔往往開在不同的地方,天線接收著不同的頻率。說到這,才想到社會上關於這類的心理輔導建設訊息似乎也相當隱密。或許是因為受害者多半不願再提起吧。相較她們的痛苦,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強制性交罪的判刑那麼的輕?毀了一個人的一生的平靜快樂卻只要付出幾年的生命。
  這樣的交易怎麼看都划算,更如果你是他媽的未成年的話。
  然而,正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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