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是本很奇妙的小說。非常的電影,每個畫面都栩栩如生(因此也就特別噁心)。無論是剛開始的混亂、熱情的屠殺、慌亂的逃難,或是後半段幾乎有些鬥智味道的掙扎求生、乃至於大戰之後的平靜,都像是一部兩個多小時的電影。
然而,這還是本無法一次看完的小說,至少對我來說。
厚度從來不是重點。而是裡面血肉□飛的異變模樣逐漸的讓人無法忍受。初時末日的亂象不過是開胃的點心。我想到一部電影,大家都知道的《活屍禁區》。又我想到一個遊戲,我很喜歡的一個很好玩但是很噁心的遊戲。我想像中的活死人大約就是那附□性:嘴歪皮爛,斷手缺腳,但是打死不退。更恐怖的是在最初的集體殺戮之後,這群「人」宛若轉生一般發展出了集體意志,成了地球上一個全新的種族。
我好像還沒提到主角。可是我覺得在這本書中,主角根本不是重點。他們叫什麼名字、他們的職業是什麼、他們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其實並不重要。無論他們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或白,是飽讀詩書或者不學無術,那都不重要。因為在這場被稱為「脈衝」的災難發生的時候,仍然「正常」就是最大的幸運、身邊有著可以信□的同伴就是最大的幸運。
這場「脈衝」是怎麼發生的,沒有人知道。只是推測,或許是哪個恐怖組織或是哪個車庫發明家幹得好事。在我小的時候,手機還沒出現(我還用過轉盤式的電話呢),但是如今我幾乎已無法想像沒帶手機出門的日子。
「脈衝」使得通訊系統全部瀕臨毀滅,人與人之間的音訊斷絕。這在資訊時代,或許是最讓人害怕的事情之一。因為習慣接收大量資訊、習慣打開電視就有人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原因、過程與解釋兼備,滿足了人的掌控慾,以為天下盡且在我手間。因而,一但失去了這樣的保護,人便惶然,便恐懼,也關心則亂的不理性。
而這便是史蒂芬金今次玩的把戲了。科技與人性的反撲早就不是什麼新潮的東西,但恐懼與新不新潮無關(否則,誰還會怕死呢?)。對於科技的恐懼,源自對科技的依□,水泥叢林早就是大多數人類的棲地,當現代文明的城堡崩毀,「現代人類」於是瀕臨滅亡。通訊的滅絕,則使得主角等人的認知僅止於美國,「但可推估全世界也同樣遭受這種攻擊」,從而營造出末世感。但,真的如此嗎?
儘管在書中極力營造出一種世界末日式的氣氛,我還是無法不想到那些不過--過者應該說不能過--現代生活的人,無論他們是遊民或是貧窮而被剝削的民族(這是人類的生態多樣性?)。只要玻里尼西亞的群島上仍有人駕著小船在捕魚,那麼或許就不能夠被稱為世界末日吧?這樣一想之後,那種緊張詭譎的心情竟然就大大的減少了許多。「現代」或許會被破壞殆盡,但「人類」卻不盡然。
在「手機人」族群的形成之初,儘管混亂不堪,但到了後來他們也逐漸的發展出一種秩序、一種意識,區隔了「我群」與「他者」,並且善用自己的能力去散播乃至於逼迫人前去手機收不到訊號的隔離區。從這群「手機人」的發展過程之中,可以看見一種不同於先前恐怖小說所塑造出來的形象。他們不再有科學怪人式的自我質疑,也不僅是到處肆虐嚇人的怪物。他們是突變種,一個新種族。主角甚至曖昧的同意「他們比起人類,或許會是更好的種族。」
於是還原成兩個種族之間激烈的屠殺。屍滿山野而血流成河。縱使最後載舟的水覆了舟,但對於那樣的情節翻轉,雖然不失精采,但作者穿梭其中的身影難免因此而清晰了許多。《手機》最終或許只是精采的小說,而非引人深思的末世寓言。
On this day..
- 安娜與床上之島/Julio Medem -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