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十二篇小說,分別為月亮的距離、天亮的時候、空間的標誌、一切於一點、無色的世界、未完的遊戲、水族舅公、打賭、恐龍、空間的形式、光年、螺旋體。這十二篇小說,分開來看是挺有趣的短篇,合起來則真的是「宇宙連環圖」了。從月球乃至混沌、生命等題材無所不包。
裡面我最喜歡的是首篇,月亮的距離。或許是因為這篇是故事情節最淺顯好懂、又帶著豐富想像力與典故引用的一篇吧。越飛越遠的月、帶著虛無表情的女人、追隨女人而去又半途回來的男人、豐沛的月乳以及如何摘採….第一篇確實的從月亮出發--那可不是咱們探索太空的第一步嗎?而後,慢慢的進入宇宙的漩渦之中了。
書裡的人物有些是共通的,例如名字無法發音的Q先生。說到這個無法發音的Q先生,我總忍不住將之視為無能名之的神--例如上帝,而和他一起玩彈子的對手P先生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撒旦。雖然我猜想這多半只是我自己無聊的想像,但仍從這種強加附會中得到一些樂趣,讓我能在量子星雲裡掙扎--雖然搞了半天,我還是不懂原子與粒子的差別在哪。
另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水族舅公。那讓我想到「失眠上帝獨白」這本書。何其相像,上帝莫名所以的創造與莫名所以的體驗,緩慢的演練一遍從無意識過度到有意識、從鰓到肺的旅程。而後終於與某人在賓州車站相見--諸如此類的演進。卡爾維諾卻不止於此,他反問道,若我們執意「退化」是否亦有可能?有進則有退,為何演化的過程是「不進則退」,而非「可進可退」?那是說,如果從鰓到肺的確可以算是進步的話。
空間的標誌也是一篇很有趣的短篇。從此可以衍伸出卡爾維諾後來對於符號的敏感。也因為這篇,讓我在往後看往前看各篇小說的時候,心中時時的執著於符號的概念。無論是去辨識、去重組,又或是去發現。符號如同太陽,而我大約就是抱著文本星球一直繞的土星環吧。
無色的世界則是一篇再顯然不過的古老故事,至少在我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心中只有這個想法。
《一切於一點》其實是個只有三頁的小短篇。可是在我讀起來,簡直跟三十頁的篇幅差不多。「擲地濃稠」,我只能想到這個形容詞,或者相反的,是我太「稀」了。無論如何,這雖然不是只「一點」的故事,卻無疑的只用了「一點」就說完了。最初的那點結束之後,無論是什麼都會隨著時間膨脹、爆炸,亦或消失。
《未完的遊戲》與《打賭》在我看來是性質頗為相似的短篇。衍伸,無窮無盡,無論是打賭某事、銀河大追逐甚至於是符號的擴張。誠如《未完的遊戲》裡說的,因為我們現在也沒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暫時這樣□加下去也未嘗不可。
《恐龍》是讓我覺得稍微悲傷的故事。它可以代換為任何一種已經消失的動物,可以是始祖鳥、度度鳥又或生活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古代人種。奇異的是,對於消失的東西,因為它的神祕不可解,反倒會給人最奇異的幻想。只要想想,若是始祖鳥跟孔雀關在一起,那我對它的興趣想必會大幅下降吧。《恐龍》的對象不只是恐龍,那是消失一切的總和,是古黃河流域的犀牛、孔子的麒麟、美索不達米亞人、始祖鳥、線形文字AB,或者是人人多少有點興趣的古埃及。有一天,或許就是我們自己。
《光年》給我的感覺則是在講自我意識過剩的人。幾光年外的人舉起牌子說《我看到你了!》,而你推算回去,發現你在那時的行為是你不願記得的,偏偏給他們看到了….事實上,誰又知道誰在看誰呢?每個人都從銀河的中心跑到銀河的外緣,然而在自己的星系裡,卻又覺得整個星系都是為自己而存在的,因而他人觀察必然會觀察到自己….。自戀、自卑與自知之間的差距真是難以掌握,怕比光年還難測量吧,因為沒人的標準是一樣的啊。
《螺旋體》與《空間的形式》是我比較沒啥感覺的兩篇,看過就算了。或許以後重看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吧。卡老兄的書就是有這種可怕的特質,叫人不重看都覺得很罪過。
我不太將這本書視為連作集。不過串聯起來看,因為敘述者更換的少,因而總是會想讓人全部串起來讀。只是,若是想替敘述者Q做個年表,可能會大失所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