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最後的….》是本讓人心情鬱悶的短篇小說集。當下各國社會共通的絕望陰影透過石田衣良的文字將陰影投射出來。卡債、地下錢莊、賣淫,通俗的故事在每一代的作家筆下都有著相似的影子,但如同擁有類似影子的人類,每個個體又有那麼微妙的不同。
我一直覺得石田衣良是個很微妙的作家。他在營造類型人物與故事上功力非凡。他的故事像是青春日劇,或許陰暗,但是總有一縷陽光透過,而主角也總是非得用兩條腿在街上奔跑著,同時卻又帶了點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魅力。故事揭露了□暗面,但,如同石田在《last》後記中說的,「身處安全的地方,描寫緻密而悲慘的場景」這種樂趣,不僅是作家創作的樂趣所在,讀者也同享了那樣的諷刺感受。
不同的是,《last》給了我一種當下時代的感受。(我想,不只是書中名牌堆積起來的。我本身並不是個對時尚很有概念的人。另外還更有些什麼:現金卡、主婦賣淫)就像宮部美幸的時代小說帶領著我走到過往的江戶,石田衣良的《last》簡直是不懷好意的瞪視著我,彷彿在我身上尋找故事的可能性。
而那正是令人鬱悶的來源。很小的時候我便了解這世界永遠都有所選擇:墮落或者攀升。但我不了解如何能夠避免墮落,又如何能夠達到攀升--無論是在哪種意義上:個人的學識與道□修養,又或金錢的累積。而你的選擇權,則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日漸削減。孩提之時總能夢想世界,總覺得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如今,可能性雖然還在,但不幸的可能性往往遠超過幸運的可能。
《last》正是一群仍然有所選擇,但不幸的可能往往超過幸運的、幾乎無處逃遁的大人們。〈Last Ride〉的主角最終只有自殺或是奉上妻女兩條路走、〈Last Job〉的主人翁的路則是賣淫又或慢慢被債務壓垮、〈Last Call〉的敘事者僅是旁觀,毫無退路的是太早經驗殘酷的少女、〈Last Home〉的主角在逃避與面對之間選擇了前者,重啟了另一段不那麼體面的生活;〈Last Draw〉則發現踏入法律的陰暗面是如此輕易;〈Last Shoot〉的敘事者一樣旁觀著深淵吞噬著人類的場景,攝影機的鏡頭內蘊含了那些難以啟口訴說的故事;〈Last Battle〉倒是有些復古的情懷:看板人與俄羅斯輪盤(我首先想到的也是《越戰獵鹿人》),或許是過往年代所殘留的英雄光彩,這篇的主角是唯一在世俗價值下起身奮戰的。
在讀〈Last Ride〉時,我還想著依照石田的一貫風格,應該會出現什麼案子讓債主去承接吧。預期的落差帶來了緊窒在胸口的悶氣。〈Last Job〉相較之下清爽了些,算是這七篇之中較不那麼陰暗的一篇。〈Last Home〉在字裡行間輕巧的為「m型社會」下了絕妙的註解(這時候你腦袋裡就不由自主的冒出壓榨/剩餘價值/馬克思的種種字眼)。〈Last Draw〉則幾乎像篇喜劇了,老實說我也厭倦陰鬱了。如果石田沒插入這篇,我或許無法看完整本吧。〈Last Shoot〉的特殊處在於讓戀童癖者發聲,命運的捉弄在這裡亦有完整的展演。〈Last Battle〉與〈Last Call〉則沒有特殊的感覺,勉強要說,就是”last call”這兩個單字讓我想起《酒店關門之後》中貫穿全書的那首歌:Dave Van Ronk演唱的”Last Call”。
只是,這回的場所不再是酒館,煩惱也非一杯酒就可以解決的。酒店關門之後,世界沒有什麼不同;電話交友中心關門之後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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