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書隨筆

□霧散開之後: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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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緒方與島崎這對好友,在《這一夜,誰能安睡》中登場,聯手解開緒方家莫名奇妙收到的大筆餽贈之謎。這場風暴帶給緒方的影響,無疑是相當深刻的,因而或許他也是最能夠理解同班同學工藤在表姐疑似因賣淫糾紛而被殺之後所承受的龐大壓力--更何況,工藤早在此前便是他心儀許久的女孩呢?


  對工藤所抱持的感情,與對社會壓力的感同身受,讓緒方不由自主的捲進了這件兇殺案的漩渦。然而,除了這件「外患」之外,緒方尚有其他有待克服的「內憂」--那便是他與島崎之間的關係。依照推理小說的架構看來,島崎與緒方是再典型不過的「偵探-助手」關係,然而這顯然宮部的企圖並不止於此。面對聰敏、成熟又幽默的島崎,緒方所抱持著的感情必定相當複雜--既有平等的友誼,更有嚮往「成為島崎」而不能的幽闇心情。這一切,在《這一夜》中,由於降臨家庭的變故太大,因而緒方尚未有時間顧及。然而在《事件簿》中,由於「工藤」這個女孩的存在,以及三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關係,讓島崎與緒方之間的關係成了無可迴避的課題。
  「不能只當島崎的附屬品!」在這樣的心情催動下,緒方的努力,不僅是為了工藤,更是為了自己。最終,這樣的努力畢竟沒有白費--雖然結局不盡如人意,然而「助手」終究蛻變成了冷硬派式的偵探,靠著自己的力量與選擇,替事件劃下了句點。
  在《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中,宮部美幸寫出了一個少女被殺的案件。沒有密室、沒有詭計,然而主角卻也不是能夠風塵僕僕到處追查案件的刑警,只是兩名無可施力的中學生。縱然因為《這一夜》一案的關係,讓他們有了相熟的刑警,但刑警也非劍持大叔,會甘心情願的讓小孩子來追查案情。況且,以現實世界來說,警察的效率再怎麼不彰,也總會比幾個中學生要來的高。
  在這樣的現實前提之下,《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勢必要改變追查的方向。破解案件、找出犯人的工作交給專業的警察體系之後,剩下來該追查的又是什麼呢?
  那就是案件背後糾結成一團的因果之謎。是什麼導致工藤的表姊走入歧途?又是基於怎麼樣的心態,讓她心甘情願的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某方面來說,這比單純的查出兇手是誰要來的困難,然而某方面來說,卻也比單純的查出兇手還要簡單。難與易之間,取決於緒方等人對於「人」與「人性」的了解。
  了解人性之後,便是理解社會。今日的社會,已然不再是「有力人士」能夠一手遮天的時代,藉由刑警與島崎之口,宮部提出了「□霧不再論」。「以前,由於社會頂層大權在握而無法窺見的□暗部分,到了現在已經被分解、分解,再分解,分解成小小的,深入到每一個國民的內心」上面這段話,無疑的宣佈了松本式的「揭發□霧」時代的結束,取而代之的,是「共犯結構」的興起。「看不見的□手」從完全邪惡的「他者」轉變為□白難分的「自身」--在有限的生存空間中,該如何擁著道□翩翩起舞?
  《事件簿》中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向讀者展露了面對□暗的各種姿態--雖然未必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光明結局。選擇擁抱□暗的與選擇摧毀□暗的一同赴死,其他人則仍然活著──不管他是否出賣他人、意欲復仇,或是只想好好生活。然而在□霧散開之後,我們即將面對的,是自身心靈中最模糊難辨的道□分界。
  在這樣的時代之中,原本的「偵探」已經無從斷定所謂的□白對錯,故而我們會在書末看到島崎的痛苦掙扎。在一切真相浮現之後,在□與白與灰的道□色調中,「抉擇」成了緒方要面對的最後、也是最艱鉅的一個難題。而這樣的抉擇,又何嘗不是我們有日可能面對的困境?
  「追查案件之後」與「□霧不再論」這兩點,或許可視為宮部美幸這個「松本清張的女兒」所提出的、新一代的社會派主張。而由此所衍生的種種道□抉擇、辨證與價值,則是生活在這個時代之中的我們,所必須面臨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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