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很喜歡村上春樹的遊記,特別是《遠方的鼓聲》和《雨天炎天》這兩本描寫他在淡季的希臘度過日子的旅行紀錄。
村上的遊記和他的小說一樣,帶著點獨特的「村上性」。長久以來,那個「村上性」一直蠱惑著我。也曾想像過,我所模糊地感覺到的「村上性」具體來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呢?為什麼讀到文體相似(或者說模仿譯者翻譯方式)的文章,我所感受到的卻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另一種感情呢?這中間具體的差異是什麼?
讀《你說,寮國到底有什麼?》時,這個長年的疑惑稍微被解開了一點點。原來我所感受到的「村上性」,實際上就是大叔那雙獨特的眼睛。《寮國》所收錄的一些文章,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確實可以感受得到作家「隨便寫寫」的那種感覺。這個「隨便寫寫」指的不是文章不好,但就是可以感覺得出來,並不是那麼講究的東西(或者沒有打算做為講究的東西流傳下去的)。要做比喻的話,或許有點像是名陶藝家隨手捏著玩的作品吧。
儘管如此,但只要那個「隨便寫寫」裡面有些許作家本人打從心底的情緒,從而引起了作為讀者的我的共鳴,那麼這個「隨便」就會很神奇地化為散落的靈光。即使還是很「隨便」的東西,但質感卻神奇地大不相同。
這本選集裡,我非常喜歡的部份,是〈有著青苔和溫泉的地方〉、〈兩個令人懷念的島〉、〈如果有時光機器 紐約的爵士俱樂部〉、〈造訪西貝流士和郭利斯馬基〉、〈大哉湄公河畔〉和〈從漱石到熊本熊〉。雖然還不到《遠方的鼓聲》那樣細膩,然而在閱讀時卻可以感覺到作家挑選寫作題材與作家眼光的有趣之處。比如〈青苔和溫泉〉描繪極光「終於向語言糾結失去意義了般緩緩變淡,並被吸進黑暗中消失了。」、〈大哉湄公河畔〉寫「簡直像一種巨大的集合無意識般」的湄公河,寫紐約頑固的爵士俱樂部老闆,和守舊的西貝流士去世之後,遺族雖然悲傷,卻也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裝抽水馬桶了的日常……一邊讀著這種東西,一邊覺得,啊,是的,這才是「村上性」吧(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遺憾的是,那好像學不來。
〈從漱石到熊本熊〉也是一篇相當有意思的文章。本文標題的「海蟑螂」就是從這篇裡面來的。因為我正好是在看到這個句子時意識到,會這樣表現「為什麼滿屋子都是死掉的海蟑螂呢?」的,好像也只有村上了吧。怪異的是,當他調動主客位置之後,出現的句子好像就帶了一種介於成人童話與童話間的神秘氣質。
類似的狀況,還發生在和熊本熊推廣課(?)的負責人的對答上。在看到
「最初的熊本熊認可商品是什麼樣的東西?」
「佛壇。」
「熊本熊佛壇?」
「沒錯。」
「熊本縣有這樣的需要嗎?」
「我們不會了解到那裏。」
讀到這段話的時候,我笑成白癡。笑完之後又忍不住感到佩服,村上真的很會讓文字說他的話。無論是平鋪直敘,又或是砌詞修飾,他好像知道哪句話該穿成什麼樣子呈現出來。也不用多,只要一篇文章裡有那麼寥寥幾句,就足以讓其他相較之下略為資料性的文字也好看了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專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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