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準確地描述讀完《如幽女怨懟之物》後的感覺。
它有著日本鬼故事特有的幽黯視線所帶來的微微寒顫,有著「人比鬼可怕」的現實描繪,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也有扣人心弦的情感張力。然而這一切或許都比不上讀完本書後所感到的……
怨懟。
就是這個詞吧。這是我在三津田系列中第一次明確地能夠共感不知名鬼魅的怨憾。幽女們怨懟的是什麼呢?怨天怨地,怨社會。與許多人不同的是,她們確然有這樣的資格。
故事從窮人家的櫻子被賣到妓院「金瓶梅樓」開始。藉由櫻子的日記,讀者見證了櫻子由天真的孩童時代被兇殘地推落到成人世界的瞬間。成為「花魁」的櫻子,開始明白了長輩們的欲言又止,以及花魁們錦衣玉食背後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們必須日復一日地接受性剝削,永無盡頭。
隨著時日的推進,花魁們的故事也開始逐步地上演。每個花魁背後都有一個令人百轉千迴的故事。她們也許普遍常見,但卻不應該因為普遍常見而被忽視了那些血淚斑斑。金瓶梅樓開始出現了神秘的幽女傳言:轉角的花魁衣裝、窺伺的視線、建築後面飄著不祥之氣的「闇小屋」……終於,出現了跳樓身亡的花魁。
懸疑還是鬼怪?故事就此展開了類型爭奪戰。然而這是場你不會太過留意的戰爭,因為場上的主角還是花魁們。她們的喜與樂,她們的怒與悲。
時序推移,「金瓶梅樓」成了「梅遊記樓」,又成了「梅園樓」。儘管時間在前進,花魁們的待遇也看似有所改善,然而箇中的剝削性卻絲毫不減。性的剝削,不見得是能夠靠足夠的金錢報酬(從來不會有足夠的金錢報酬)去消弭的;就像你如果為了工作要削去小拇指,不管有再多的錢,削去的指頭肉也不會再長回來一樣。悲中之悲的,是就像有人只能靠削去小拇指賺錢一樣,也有人只能靠著剝削自己來生存。
讀完《如幽女怨懟之物》後,我變得比以前都要更喜歡三津田。他證明了自己不僅能夠跨越資料的深海、類型的扞格與性別的高牆,更能透過故事將現象完滿地表達出來,不提出任何批判,卻能驅使人去批判。
至於巧妙使用手記的寫作技巧(手記就該這樣使用啊)、辯證「非連續殺人的同一殺人犯」等等,雖然也是極美味的、閃閃發光的配菜,但放在這樣撼動人的故事之下,那實在是不怎麼重要的枝微末節了(儘管注重著這樣的枝微末節,才能端上這麼一本作品啊)。
On this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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