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因緣際會之下跑去逛書店,順便帶了幾本想看的不得了的推理小說回家。其中一本就是北山猛邦的《少女音樂盒》。
第一次看北山猛邦,是吉林出版公司在2010年出版一連串的《鐘城殺人事件》、《琉璃城殺人事件》、《愛麗絲鏡城殺人事件》。當時對梅菲斯特獎很感興趣的我,當然二話不說就買了拜讀。但或許期待太高了(拜託,密室耶,孤島耶,連續殺人耶),最後只落得一個「我到底讀了什麼?!」的困惑。獨步在2011年也出了北山的《鐘城》。照理說應該再看一次,但實在忙,雖然買了,也就算了。
同年,皇冠出了「少年檢閱官」系列第一集的《少年檢閱官》。這本的設定依然是北山最愛的世界末日之前,人物也不脫輕小說的影子,但氣氛卻微妙地轉換了。《少年檢閱官》終於不再是「哎呀真不愧是梅菲斯特賞呢」的作品,而成了作者可以盡情展現風格,一般人也能好好讀完的作品了。因此,對於系列第二作的《少女音樂盒》,我也是萬分期待。
《少女音樂盒》講述了擁有「謎晶」,想要成為推理作家的少年克里斯,與包庇他的少年檢閱官榎野,與遭檢閱官追捕的啞女悠悠的故事。悠悠居住在「海墟」上的音樂盒製作所「卡利雍」洋館,洋館被檢舉藏有禁品「謎晶」,惹來少年檢閱官「刈手」的調查。面臨調查,悠悠被館主趕出門,遇上了克里斯。經歷一番逃脫追捕的行動後,一行人決定前往卡利雍館,詢問館主為何要趕走悠悠。沒想到,三人一踏到島上,就遇到了接二連三的密室殺人事件--從一具被高刺插於燈塔尖端的離奇屍體開始。除了殺人事件外,卡利雍館還有著「把少女作成音樂盒」的恐怖傳說。悠悠為何被趕出洋館?謎晶藏在哪裡?誰是兇手?傳說是真的嗎?隨著故事的進展,謎團一個個堆疊起來,最後一個個被敘明了開來。
都說北山不喜歡敘述性詭計,而偏好物理性詭計。這個特點在《少女音樂盒》中也顯露無遺。而我覺得很有意思的是,透過把推理小說的要素化成「謎晶」的這件事,北山實際上從相當根源的地方思考著「推理小說」自身的各項性質。若將「謎晶」視為柏拉圖的理型,擁有「記敘者」又想當推理小說作家的克里斯,可視為「尚未有作品的推理小說家」來看待(因而,為何小說並非以「克里斯寫」的方式來進行,也有其意義)。這次,尚未成為「記敘者」的「記敘者」,遇上了兩項謎晶,顯然亦有其意義所在。北山顯然思考著特定於推理小說寫作的倫理議題:如果犯罪是不好的事情,那麼將犯罪故事化會是好的嗎?這甚至是在推理小說興盛之前就開始被討論的古老問題(因而從另一方面來說,也很久沒人問了)放置在嚴禁書籍與燒毀謎晶的末世背景下,卻不可思議地又有了意義。在沒有德昆西,沒有卻斯特頓,也沒有雷蒙錢德勒的助陣下,克里斯會有什麼樣的答案呢?
在克里斯還在思考的同時,洋館裡的某人倒是已經將一切都擘畫妥當。對於這個某人而言,犯罪本身即是反抗,而敘述則成了真理。於是,北山透過人物的塑造,幾乎將「敘述」本身做成了「詭計」。「敘述即詭計」(而不是「敘述性詭計」)的這件事,我得說並不是新鮮事。從哲學著作、史學研究到推理小說,在所有討論真相的文字之中,都可以看到相關的思考。於是對我來說,重點會放在「如何呈現」的這一點上。北山讓「檢閱局的說法」、「館主的說法」與「偵探的說法」相並列的做法並非史無前例,但因其重點不僅放置在案件的解決上,某程度也思考著推理小說本體論的問題,因此意外地擁有相當強烈的衝擊力。我非常喜歡這點。克里斯在最後找到的解答,某程度上我們也能從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系列裡面看到:回溯福爾摩斯相關作品,確實華生也常常提到「這才是大眾所不知道的事件的真相」這一點,不是嗎?記敘者之所以寫作,或許就是為了在「官方說法」與「只有偵探知道的真相」之間,保留一絲讓大眾得以了解事件全貌的不同觀點。小說中另外也提到了檢閱官從「推理的查禁者」成為「推理的傳承者」的矛盾狀況,這邊雖然也是極有意思,但我就先放著了。話說回來,若沒有記敘者的存在,這個矛盾也將被埋藏吧。
最後,我難得喜歡北山的物理詭計。關於海墟的詭計這點的設計和世界觀呼應的實在是太好了。以至於雖然不禁令人華麗麗地想起了綾辻的代表作,但依然令人稱賞。相較之下,本來很期待的「少女音樂盒」(物理)我就覺得有點雷聲大雨點小。一開頭的序章美則美矣,但讀完之後我只覺得如果能將它弄成某某人的手記或許會更好(嘛雖然我真的是很討厭手記這個形式……)
北山還會繼續放出什麼樣的「謎晶」讓克里斯與榎野這對非典型華生與福爾摩斯的拍檔去發現呢?刈手會是他們將要面對的莫里亞提嗎?如果系列有第三集,我想那是一件相當令人期待的事情。
On this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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