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書隨筆

紐約三部曲/保羅˙奧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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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好像是聽到懷風兄的介紹,好奇之下買來看的。
  書背上的簡介提到「透過如寫實電影般的深刻文字,融合□色幽默、希區考克式的懸疑與卡夫卡式的存在思考」前三者我沒啥感覺(啊,雖然買了希區考克的電影,不過到目前為止看的還是只有高中時代老師放的艷賊…)。至於卡夫卡式的存在思考,還蠻有那個味道的,因為相同的名字每每在三個故事中輪迴。當你以為他作古了,偏偏下一秒又復生在紐約(年代呢?誰曉得)。甚至連書本上掛名的作家也在小說裡插上那麼一腳。
  裡面有些句子蠻有意思的。六個圓圓草葉書籤用了五個,好像從書上長出來的金屬蘑□。保羅˙奧斯特對於「為什麼愛看偵探小說」,提出了他的答案。


  「雖然他知道,大部分的小說都寫的很爛,而且情節脆弱的經不起任何檢驗,但是,小說的形式依然深深地吸引著他,就是小說裡那種說不出的神秘,讓他無法抗拒。儘管他對其他種類的書十分挑剔,但對偵探小說,卻幾乎來者不拒。….他喜愛這些書的原因,在於它們情節的豐富與用字遣詞的精簡。一本好的偵探小說,毫無贅字贅句,每一個字都是關鍵所在。就算不是關鍵所在,也牽動著情節的演變。書中的世界栩栩如生,充斥著各種可能性、各種秘密與衝突。由於書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與故事的結局息息相關,所以即便是最細微的話語,都輕忽不得。所有細節都很重要,小說的中心點由一個事件爆發出來,逐漸向前推演,而處處都可能是關鍵點,在結局水落石出之前,根本不能忽略任何細節。」
  其實我還想再引一段,不過在這裡結束的感覺也蠻好的。
  這本書裡有著三個故事。《玻璃城市》、《鬼靈》、《禁鎖的房間》。第一個《玻璃城市》,我個人覺得有點在向艾勒里˙昆恩致敬。不僅書中的主角叫做昆恩,職業也是偵探小說家,更住在紐約。不一樣的是,他的妻兒死了。而艾勒里˙昆恩其實是兩個人的筆名,丹尼爾˙昆恩寫作時使用的則是另一個稱為威廉˙威爾森的筆名,筆下的偵探更偏向於冷硬派。這裡看來,似乎蠻有鏡像的味道。
  真的讓我把《玻璃城市》與艾勒里˙昆恩連在一起的,自然還是昆恩的作品《玻璃村莊》了。我一直沒去看《玻璃村莊》,因為我有某種奇怪的心理障礙,看到作者是昆恩的名字,但偵探卻不是昆恩或雷恩,會讓我覺得混亂。加上,《玻璃村莊》似乎基調與《然後在第八天》類似,探討的都是頗為沉重的正義公理。
  《玻璃城市》是個蠻有意思的故事。裡面用了語言學裡仍存有爭執的問題,亦即人的語言能力是否天生的?故事裡提出了許多我這學期才唸到的、還熱騰騰的語言學資料。接著,又藉著人物,引出了一連串(不知真假的)對彌爾頓作品與聖經神話的分析。這跟艾可讓人眼花撩亂的文字又不同,奧斯特的論理清晰扼要。不過話說回來,兩者的真假都很難令人辯駁。
  因此,衍伸出關於語言、符號的話題是很自然的傾向。爾後,昆恩跟蹤一個老人,並心血來潮的紀錄下他的行蹤,因而獲得了一個看似線索的句子。(這個方法真是拐彎抹角極了,感覺上作者像是瞇著眼睛,共犯者似的對一樣喜歡看偵探小說的讀者微微笑。)
  另一個主軸,則是昆恩如何從中產階級到街上遊民的過程。隱約的,我覺得這似乎在呼應著前面所提到的神話與文學,關於逐出伊甸、關於巴別塔的崩落(中產階級與遊民的語言),關於唐吉訶□的追尋。這樣說吧,這篇故事也讓我覺得,是昆恩版的《失樂園》。
  以前我一直無法了解為什麼張愛玲的小說提到一個男人去嫖妓,就會有人說『太陽象徵了他的慾望,他從那裡走出來的時候,『太陽的影子西斜了』,即是代表他的慾望還沒有被滿足,但已經欲振乏力了』。不過在看過這篇小說之後,好像有些懂了。說作者沒有設計過,我第一個不相信。
  這篇小說,就如同奧斯特在開頭描寫昆恩走路的句子一般,也是「紐約有偌大的空間,有宛如迷宮的階梯,而不管他走的多遠,無論他把鄰近地區與街道記得多熟,他還是有迷路的感覺。」將紐約代換成小說,差不多也正就是這篇小說給我的感覺了吧。
  第二篇《鬼靈》。與「鬼」這個形體一向給人蒼白印象相反,這篇小說事實上充滿了色彩。出場的名字從棕色、白色到□色、藍色無一不有,藍色先生還就著他的名字衍生了一連串的聯想,像是魔術師不停的將各式各樣的東西從帽子裡拿出來一樣。
  故事的開頭,是藍色先生接了白色先生的案子,去跟監□色先生。白色先生替藍色先生在橘街租了房子,好讓他可以在房間裡監視□色先生的一舉一動….。故事從這裡開始,也幾乎要在這裡結束。
  我對這篇故事最深的印象,就是閱讀梭羅的經驗。這算是蠻可以震撼我的經驗,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無法看完一本書。《湖濱散記》步調沉緩,生活平靜,呵欠連連,終於放棄。一直到現在,我只要在架子上(不管是誰的、哪裡的架子上)看到這本書(□色精裝的書皮),都還是會感到一股銀白色的睡意。因而,看到奧斯特在書中寫到,藍色先生看《湖濱散記》的感覺和我一樣,其實某種程度來說,感覺也蠻像找到了知音。
  不過奧斯特倒是有提供「如何將《湖濱散記》變好看」的建議。他說,放慢步調就是了。慢慢來,因為這是悠□的生活,而不是刺激精采的《山中歲月》,這裡的老鷹-如果有的話-不是拿來給小男孩訓練的,而是為了自己去抓麻雀,然後讓看到這情景的梭羅沉思。
  《禁鎖的房間》。我想到的,與書名相對的是《上鎖的房間》。或許不應該說是相對,而是相似。因為《禁》的英文名字是the Locked Room,本質上是相似的。
  另一個聯想到的,則是藍鬍子的故事。與安潔拉˙卡特的《染血之室》並在一起看的感覺應該蠻有趣的。透過追尋他人的秘密,也同時分享了他的另一段生命。
  范修是一個才華洋溢的人,從小就透著不平凡的光芒。但他的想法似乎從沒人了解(或者說他不願意讓人了解)。他的兒時玩伴崇拜他,他的母親厭惡他,他的妹妹依□他。另一方面,他在日後與他的大學好友意外在街上碰面時,卻睜著眼,像是完全不認識這個人,把好友氣的半死。(有趣的是,這段畫面范修自己也重現了一次。他刻意與玩伴、前妻擦身而過,卻沒有被認出來。)他自己上鎖的房間裡,關了什麼?恐怕也只有范修知道。然而蘇菲(范修的前妻)與「我」的房間裡關了什麼,則是很容易了解的。除了范修之外,還能關什麼呢?
  又冒出了奇怪的想法。藍鬍子是將他的新娘關到「染血之室」裡,而范修是將自己關到他的前新娘與「我」的房間裡。
  《紐約三部曲》裡,反覆盤旋的小道具著實不少。例如許多名字、例如紅皮記事本。我幾乎想用「永劫回歸」來形容它們,雖然不見得合適。
  最後想說一下,第201頁第10行的「藍色(憂鬱)的電影」中的藍色應該不是指憂鬱的意思。blue movie應該是俗稱的色情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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